唐荆川与戚继光的抗倭友情

沈建钢

南倭北虏的时局造就出的民族英雄

唐荆川（1507—1560），字应德，一字义修，号荆川，江苏武进人，明代儒学大师，军事家、文学家，抗倭英雄。戚继光（1528—1587），字元敬、号南塘、又号孟诸。明朝抗倭名将、军事家。

唐荆川和戚继光两位抗倭英雄有很多关联之处。一是有相同的经历，在明嘉靖年间南倭北虏的政治危机中，都参与了北御虏侵、南抗倭寇的活动。二是在浙直抗倭前线，两人相遇。戚继光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调任浙江都司佥事，旋进参将，分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唐顺之正家居在家乡常州，当倭寇侵扰浙直地区时，他就密切关注东南沿海海防情况，并与抗倭将领商讨御倭之策。唐鼎元曾总结道：“草堂之内，曰惟边务是研，与当时名将若南之沈紫江（希仪）、西之何柏村（卿）、东之俞虚江（大猷）、戚南塘（继光）、北之马苏、马永……”徐渭记曰：“时荆川公有用世意，故来观海于明（明州即宁波），射于越圃，而万总兵鹿园、谢御史狷斋、徐郎中龙川诸公与之偕西。”此时，戚继光正是守卫宁波参将，也会在陪同荆川之列，只是徐渭没有记录而已。嘉靖三十五年，胡宗宪以唐顺之和茅坤为谋主，诱降徐海，计擒陈东、麻叶，八月在平湖县梁庄将徐海、陈东部队歼灭。嘉靖三十七年唐顺之奉命视师浙直、与总督胡宗宪协谋抗倭事宜后，唐顺之便是戚继光（宁绍参将）的抗倭上司。三是唐顺之比戚继光年长，且出道早。唐顺之大戚继光21岁，当唐顺之嘉靖八年高中会元时，戚继光才刚满2岁。唐顺之有过兵部主事、吏部主事、翰林院编修等经历，在戚继光看来，唐顺之乃为自己的长辈和师长。

惺惺相惜的战友情意

唐荆川力助戚继光官复原职

嘉靖三十七年（1558）秋天，岑港被围半年有余，一时仍难以攻下。有大臣上疏，奏俞大猷、戚继光抗倭不力，朝廷以岑港久攻不克为由，将俞大猷、戚继光等革职留任，戴罪杀敌，并限1月内必须攻取岑港。戚继光等率众舍生忘死，奋勇杀敌，拒守岑港的倭寇终于抵挡不住，放火烧寨，狼狈逃窜。唐顺之作为钦差大臣和朝廷命官督师浙直，他在《条陈海防经略事疏》中道：“若以使过之义，则革任宁绍参将戚继光先登敢勇，立有新功；见监原任通泰参将黑孟阳遭蹶悔过，尚余勇气，皆堪策励立功赎罪者也。”戚继光在革职留任人生最低落时期，得到了唐荆川的充分肯定和鼎力推荐，戚继光很快官复原职。唐荆川对戚继光有知遇之恩。

唐荆川指教戚继光枪法

唐荆川在后家居期间，怀着那颗始终不泯的报国志向，一方面博览兵书，研究兵法，著书立说；另一方面，研习枪、棍、剑、拳、骑、射等各种兵家技艺，在各种技艺中，他擅长枪法、射箭和阳湖拳，唐荆川的枪法有极高的水准。当时的抗倭名将戚继光和俞大猷都向唐荆川请教过枪法。

戚继光在嘉靖三十九年（1560）编写的重要军事著作《纪效新书》中，讲到唐荆川教其枪法。戚继光记录了自己与唐荆川有关枪法的一段对话：“巡抚荆川唐公于西兴江楼自持枪教余，继光请曰：‘每见他人用枪，圈串大可五尺。兵主独圈一尺者，何也？’荆翁曰：‘人身侧形只有七八寸，枪圈但拿开他枪一尺，即不及我身膊可矣。圈拿既大，彼枪开远，亦与我无益，而我之力尽难复。’此说极得其精。余又问曰：‘如此一圈，其工何如？’荆翁曰：‘工夫十年矣。’”戚继光在文中明确讲述了是唐荆川持枪教他，而不是说交流切磋之类。戚继光在六合枪精粹的圈枪问题上，把自己放在学生位置，把唐荆川放在老师位置，并且对唐荆川的精辟说明激赏不已。

戚继光这里请教唐顺之的圈枪，是步战枪法中最为重要的防中寓攻之法，是六合枪的精粹。唐荆川对于枪圈拿小的这番说明如此精辟，戚继光也为之敬佩不已，故在著名的《纪效新书》中记下了这段精彩的对话。

唐荆川的鸳鸯阵法为戚家军鸳鸯阵法之前身

《武编》，是唐荆川在后家居期间编撰完成的，这是一部汇辑了历代兵书以及其他典籍中有关军事理论资料的军事类著作。《武编》分前后二集，共十二卷。前集六卷，分为将、士、制、练、令等五十五门，主要辑录有关兵法理论方面的资料，内容包括将帅选拔、士伍训练、行军作战、攻防守备、计谋方略、营制营规、阵法阵图、武器装备、人马医护等。后集六卷，分科敌、抚士、信、勇、严、赏、罚等一百三十四门，全部为用兵实践，所录皆为出自古代史籍中有关治军和用兵的故事，以为借鉴。

唐荆川在《武编》中对鸳鸯阵法进行了阐述。《武编》中的鸳鸯阵法不一定是唐荆川所创，可能是征引别人的兵法著作，但他的阵法与戚继光的鸳鸯阵法还是有着直接关联的。嘉靖三十八年（1559）八月，戚继光第三次提出练兵建议后，在唐荆川的支持下，得到了胡宗宪的同意。九月，戚继光赴金华、义乌募兵，最后组成了一支以青壮年农民、矿工为主，加上一批精悍的地方民团组成的军队，共计约4000人，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戚家军。戚继光亲自为这支新军组织训练。戚继光针对倭寇作战特点，根据严节制和齐力胜敌的军事思想，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战斗组合，主要是将长短武器互相配合，发挥一支队伍的整体优势。据《戚继光志》载：“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戚继光又创造出鸳鸯阵法。”

阳湖拳与戚继光的戚家拳关联之处

唐荆川是阳湖拳的重要传人

阳湖拳又名常州南拳，属常州地方拳种。《武进县志》有云，“常州南拳，源出道家武术，创发于宋末元初，有700年历史，500种套路……流传常州、无锡、苏州、上海等地”。

阳湖拳强调侧身步法，架势低矮、灵巧、紧凑，原地爆发、纵跳、旋翻，招式刁钻凶狠。主张拳脚相加，上下并重，发力最讲究拧腰抖胯，并要求打击整体合力。阳湖拳擅长近身、贴靠、短打，以攻代守，快速勇猛，在较小范围内四面出击，一切闪、展、腾、挪均不需助跑，在原地即可完成，故一直有“拳打卧牛之地”一说。

常州武进地区，一直有着浓厚的习武民风，可谓村村巷巷有武师，家家户户均练武。各代阳湖拳大师除展昭外，大家公认的有唐顺之、白泰官、陆宜川、蒋浩泉等等。

唐荆川是阳湖拳的重要传承人之一。他8岁时的私塾老师叶霖，就是一位阳湖拳高手。叶霖既教唐顺之读书识字，又带顺之学武练功。唐荆川作为一介书生，论文道，能写一手好文章；论武道，从兵法到武学，从理论到实战，他都研究和实练，可谓文武双全。唐荆川还作过一首《峨嵋道人拳歌》，后来这首诗被收录进《峨眉山志》，成为后人了解峨嵋拳法的重要文献资料。

阳湖拳招式一般只有20式左右，很少超过30式，器械一般在40式左右，很少超过50式。由于阳湖拳自身短小精悍的特点，它很适合于船头、船尾、船中跳板、滩头和巷战。

戚继光创立了戚家拳

戚家拳是古老的传统拳术之一，它是由戚继光综合当时各家著名拳法之长创编而成。戚继光根据实战需要，综合当时多家著名拳法中的踢、打、摔、拿等技法，精心创编了戚家拳，并“择其善者三十二势”，编入《纪效新书》卷之十四，即“拳经捷要篇”，后世称之为戚家拳。

戚家拳古朴无华，实战性强。刚柔勇猛，缠裹挤靠，非踢必打，非摔必拿。闪展穿跃，气势磅礴，节奏明晰。动则摧枯拉朽，静则深不可测。势势相承，遇敌制胜，变化无穷。戚继光在所著的《纪效新书》第十四卷“拳经捷要篇”中，记述了当时流传的十六家名拳，并指出“故择其善者三十二势，势势相承，遇敌制胜，变化无穷，微妙莫测……谓之神。”“若以各家拳法兼而习之……此谓上下周旋，无有不胜”。

阳湖拳与戚家拳的套路特点

阳湖拳与戚家拳的套路特点，我们研究发现有许多关联之处。一是戚家拳是集各种拳法所长，自然也汇入了阳湖拳所长。在浙直抗倭一线，戚继光与唐荆川有切磋武艺的机会，在杭州萧山西兴江楼唐荆川传授过戚继光枪法，自然也会交流和切磋拳法。二是戚家拳和阳湖拳有着相似的特色，拳架低矮，重心较低，动作短小精悍，拳路刁钻凶狠，都适合于水军作战、滩涂作战和巷战。三是阳湖拳与戚家拳的拳式长短相仿，都不是很长。阳湖拳的招式一般20多式，最多30式；戚家拳是32式。

两位英雄在抗倭大业上前仆后继。唐荆川比戚继光大21岁。在东南沿海抗倭期间，唐荆川长期居船在海上，在苏北倭寇基本肃清后，他任凤阳巡抚。在赈灾淮扬时已病入膏肓，不幸卒于赈灾备倭一线。这时浙江福建沿海倭情还在，是戚继光、俞大猷等一批抗倭英雄，继承了唐顺之未竟的抗倭大业，一举肃清了东南沿海的倭患。戚继光的蓬莱老乡吴佩孚为此说道：“荆川先生起自京曹，御贼之策惟力遏诸海，不任遵陆；宁使此身入锋镝死亡之地而不忍使吾邦为戎马蹂躏之场，一念慈祥，兆民是赖。其功绩之最著者，一创之崇明，再创之于庙湾于姚家荡，盛暑舟居以迄于殁。以视拥兵数十万，守土数千里，不战而自却者，其相去为何如哉？……共其功也，则有李遂、胡宗宪；佐其功也，则有刘显、卢镗；继其功也，则更有吾同里之戚元敬。”

唐荆川与戚继光两位抗倭英雄，有着相同的保家卫国经历，在北方御虏戍边，在东南沿海抗倭剿倭；有着相同的才华，能文能武，唐顺之是文人从武，文韬武略，戚继光是武人善文，文武兼备，他们都是彪炳千秋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