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爸爸”瞿秋白

徐梅艳

1935年6月18日，一位青年高唱着《国际歌》走向刑场，从容自若、笑对死亡。他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瞿秋白。瞿秋白有个女儿瞿独伊(杨之华与前夫沈剑龙所生)，瞿独伊称呼他为“好爸爸”, 父女二人感情十分深厚。瞿秋白牺牲那一年，瞿独伊才14岁。孤身一人在苏俄的小姑娘从报纸上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当场哭晕过去。也是从报纸上，瞿独伊第一次知道父亲的职务，第一次知道父亲是革命家，曾担任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人。对于父亲的这一角色，瞿独伊很陌生也很困惑，她想问父亲一个问题：儒雅的书生和壮烈的革命者，哪一个才是她的父亲？然而父亲已经牺牲，无法当面回答。

秋之白华，独此伊人。瞿秋白将满腔父爱给了瞿独伊。瞿独伊回忆说：“我的父亲瞿秋白话不多，很温和，戴着眼镜，很清瘦。 妈妈很爱爸爸，不让我简单地叫‘爸爸’， 让我叫‘好爸爸’，我就一直这样称呼的，而他就亲切地称我‘小独伊’。在我的心中，我的父亲就是瞿秋白。”独伊在他身边的时候，瞿秋白十分珍惜女儿相伴的时光。他亲自教孩子写字、画画，接送孩子上学，教育女儿多学知识，将来成为一个对国家和民族有用的人。瞿秋白在给杨之华的信中曾写到：“之华，独伊如此的和我亲热了，我心上极其欢喜，我欢喜她，想着她的有趣齐整的笑容”，瞿秋白被孩子真心接纳后的兴奋和欣喜跃然纸上。

瞿秋白、杨之华夫妇与女儿瞿独伊合影

工作在外，瞿秋白时刻牵挂小独伊。瞿秋白给女儿写过很多封信，信件图文并茂，童趣满满，洋溢着慈父之爱。视如亲生的念想在瞿秋白给独伊的信中真情流露：“我画一个你，你在笑。为什么笑呢？因为你想着：你是好爸爸和妈妈两人生出来的”，文字旁边瞿秋白画了独伊牵着一只兔子。杨之华给瞿秋白写信说最近独伊总是容易哭，瞿秋白就回信道：“独伊，你为什么要哭，你看好爸爸滑雪了！”信纸上还画了一个人在滑雪。瞿独伊所在的苏联森林儿童院，为了讲卫生不让小孩头上长虱子，要求无论男孩女孩一律剃光头，小独伊爱美，情绪低落。瞿秋白知道后立刻来信安慰：“独伊：我的好独伊，你的头发都剪了，都剃了吗？哈哈，独伊成了小和尚了，好爸爸的头发长长了，却不是大和尚了。你会不会写俄文信呢？你要听先生的话，听妈妈的话，要和同学要好。我喜欢你，乖乖的小独伊，小和尚。”落款是好爸爸。非常著名的一家三口合影就是这一时期在莫斯科拍摄的，照片中瞿独伊穿一件印着蓝黑两色小圆点的连衣裙，因为剃了光头，所以照相时才戴上一顶小圆帽。1930年8月1日，瞿秋白、杨之华在归国途中，从柏林寄给仍留在苏联的独伊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束美丽的“勿忘我”花，俄文、中文都是瞿秋白的笔迹。

除了写信之外，瞿秋白还专门为小独伊写了一首诗，诗中表达出对瞿独伊浓浓的爱意。

小小的蓓蕾，

含孕着几多生命，

陈旧的死灰，

几乎不掩没光明。

看那沙场的血花灿烂，

经过风暴之后的再生。

谁道是无意中的赤化？

却是赤爱的新的结晶。

即使被捕后即将告别人世时，瞿秋白仍然牵挂着独伊。他写道：“我还留恋什么？这美丽世界的欣欣向荣的儿童，‘我的’女儿，以及一切幸福的孩子们。我替他们祝福。”

瞿秋白对瞿独伊的爱，是周到的、真挚的、博大的。这份无私的父爱，赢得了小独伊的接纳和亲厚，给瞿独伊的童年留下了许多抹不去的美好回忆。这是瞿秋白心灵纯洁、高尚人格的表现。“我的父亲，的确无愧于‘好爸爸’这个称呼，他给我带来无限温暖和快乐。”女儿瞿独伊的这句话，是对瞿秋白“好爸爸”这一人生角色的最高认可和褒奖。

瞿独伊曾说：“好爸爸是我一辈子的好榜样。”

红色家风，代代相传。父亲瞿秋白家国大爱的情怀和为革命理想献身的精神深深影响了瞿独伊。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20岁的瞿独伊结束了13年的苏联生活随母亲回国，到新疆时被地方军阀盛世才无端逮捕，入狱四年，直到1945年才被党中央营救出来。瞿秋白被捕后在狱中蔑视诱降、坚贞不屈，红色家风的浸染锻造了瞿独伊一脉相承的“红色气质”。年轻的瞿独伊用和父亲一样坚强的意志，经受住了严峻的炼狱考验。

红色事业，生生不息。100年前，21岁的瞿秋白应《晨报》与《时事新报》的聘请，以特约记者的身份首次赴俄，先后撰写多篇通讯，向国内介绍十月革命伟大成果。追寻着父辈的信仰和脚步，瞿独伊穿越历史接过了这枚接力棒。解放后瞿独伊赴莫斯科筹建新华社莫斯科分社，是新中国首批驻外记者，向国内报道苏联社会生义国家的伟大建设。

父亲像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追寻着马克思主义真理之光，用先进的思想燃烧成锐利的思想武器，披荆斩棘，为马克思主义来中国开辟了一条光明的路，而追光者自己却牺牲在民族独立、国家解放的黑暗前夜。父亲没有看到的新中国，瞿独伊看到了。开国大典时，瞿独伊作为翻译随苏联代表团登上天安门城楼，用俄语向全世界广播了毛主席讲话。此后，她多次担任中苏翻译，为两国架起沟通的桥梁。

透过历史的烟云，面对带着历史温度的瞿独伊之问：“儒雅的书生和壮烈的革命者，哪一个才是我的父亲？”我们可以这样来回答：瞿秋白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书生，也是从容自若、壮烈牺牲的革命者；是勇挑重担、心怀宽广的领袖，也是心系家庭、情感细腻的“好爸爸”。他爱真理，有最坚定的信仰，充满革命激情，大义凛然、从容赴死，闪耀着党性的光芒；他也爱人生，有百转千回的柔情，飘逸着浪漫主义情调，满怀眷恋不舍，彰显着人性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