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为了对抗核讹诈,打破核垄断,中央决定:我们也要搞原子弹。首批试验基地的建设任务,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承担,陈士榘司令员亲自挂帅。1958年4月国防工程设计院成立,负责设计工作,工程兵负责施工。1960年苏联背信弃义,撕毁协议,撤走专家。中国人民有志气,变“气愤”为“发奋”,自力更生。此时导弹试验场正在加紧施工,核试验场已选址,道路工程需要提前进行勘测设计,为大量后续工程创造条件。负责道桥设计的同志早就作好了准备,1960年7月一声令下,就奔赴遥远的边疆——当时称“563工程”现场。 任务艰巨 “563工程”地处南疆荒漠地区,工程量特别大。主要有南北两条干线,一条是从南疆公路干线的乌什塔拉起,到罗布泊附近的核试验爆炸点,约350公里,称为南线;另一条是从首区至试验准备区的120多公里,称为北线。我负责南线,要翻越两个分水岭,大部分是戈壁滩,按当时的技术水平,要在冬季来临以前完成外业勘测,时间实在太紧了。还有我们设计院没有测量人员,需要总参测绘局派人来配合。到了基地,总参测绘局的人员已先到达。在基地张志善副司令员的安排下,基地派人负责后勤联系,三个单位组建了一个勘测队,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立即奔赴现场。 面临的困难,一个个地被克服。总参测绘局的同志是搞大地测量的,没做过公路专业勘测,测角、抄平、量距、测地形等作业,都没问题,但对道桥专业测量中的选线、纵横断面、水文地质调查都没搞过;丈量距离,他们作基线时,精度要求很高,一般选在平坦地段,距离较短,而我们350多公里,都要一链一链地丈量,尤其在翻越山岭时,丈量水平距离难度较大,要研究改进。只得先进行培训,然后边干边学,逐步走上正轨。为了抢时间,大家一致同意“黎明即起,天黑收工”,一天工作时间长达十三四个小时,更谈不上周末休息了。为了减少非工作时间,“多搬家,少走路”,3天左右就搬一次家,苦了后勤的同志。 对于戈壁滩道路排水的问题,渺无人烟的荒漠,哪有气象、水文资料,地质资料也是一片空白,都不可能在短时期内解决;最主要的技术问题是山前区形成的戈壁滩,平时没有水,而雨季时遇到大暴雨,山沟中的泥石流滚滚而来,一出山口,漫流而下,通过冲积扇,相邻山沟部分洪水相合,流往戈壁滩较低处穿过公路,很难准确计算在此经过的洪水流量。经过多方联系、查找资料,铁道部第一设计院的秦云鹏同学,给了我一份漫流地区用集水沟的技术资料;又调查到当地主干公路,戈壁滩上主要用过水路面排水。于是,我们结合道路的实际情况,采取了人字形截水沟与过水路面相结合的道路排水系统,以保证雨季的交通运输。 工作中,开展了合理化建议活动,大家动脑子、找窍门,常在收工回家的汽车上讨论,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战斗意志。 环境艰苦 戈壁滩的夏天,白天气温超过40℃,相对湿度小于20%。在戈壁滩上测量,太阳光线直射下来,如一支支火箭射在身上,人如同在烤箱里烘烤,汗出皮肤就被蒸发,那滋味,难以言表。有位同志做了首打油诗:“测量日当午,没汗滴下土;谁知戈壁滩,晒得太辛苦。”我想起红军长征二万五,再苦也不苦,就把后两句改为“为了强国防,再累也不苦”。 野外勘测定下来的路线,施工后就是正式公路,选线是关键。为了选定最佳方案,往往要往返数次。在山区,为了寻找翻越较低的隘口,需要转几个山沟。原先认为戈壁滩上选线容易,谁知戈壁滩起伏大,看不见远处的小凸包或斜冲沟;看到时,一改就要改一大段。为避免后续的中线组返工,选线的同志要一路跑着来回,满身是汗,这回连老天爷都来不及蒸发。中线组测距离用50米的钢尺,一链一链地拉着测量;后面抄平、测地形、横断面、定桥涵、资料调查各组接踵而来,每个测量人员都要一步步地走至少一趟。 戈壁滩测量,最怕沙尘暴。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扑面而来,让你无处躲藏。测量队员首先要用衣服包好仪器,抱在怀里,收好图纸及记录本,几个人围合成一团。风暴过后,满脸沙尘,人人都变了样,认不出来。更可恼的是,把我们作为标志物的旗杆吹走了,打下的桩掩埋了,就得重新补。 生活艰难 当时处在三年困难时期,由于对我们得照顾,每天都能吃饱,但标准很低。中午在野外,就啃干馒头和咸菜。军用水壶装满满的一壶水总是不够,但一定要留点午饭时喝。偶尔碰到干树枝燃起来烤馒头,算是美餐了。难得捡到干的野骆驼粪,烤出的馒头照样香,大家抢着去烤。 副食供应就困难了,蔬菜要到数百公里以外去采购,几个星期才能去一次;供给一点罐头肉,隔几天吃一点。那个时候真是馋哪!道路设计中采用了过水路面,有一位同志说:你们搞“卤水过面”呀!虽然给他解释了过水路面的意思,他还总说“卤水过面”,太想着吃面了。为了给大家解馋,利用国庆节改善生活,炊事员千方百计买来肉、蛋和蔬菜,做了一大盆卤,大家饱餐了一顿打卤面,感到是一次莫大的享受。 夺取胜利 日子过得很快,10月中旬,测量任务基本完成。在回来的路上,决定全线复查,补测看不见的标志,补查不足的资料。我们的口号是:一丝不苟,不留遗憾。总结时,我们感到,在时间紧,任务重,条件差,以及天时、地理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圆满地完成了任务,靠什么?靠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参加试验的同志谈到当时的宏伟场景:寂静的戈壁滩,瞬间出现了强烈的闪光,地面升起巨大火球;紧接一声巨响,爆炸声,如惊雷滚过长空;烟云向天空中翻卷、上升,形成了壮丽的蘑菇云。放置原子弹的钢塔,上半部化为灰烬,塔周围的戈壁滩沙石,熔成一片焦渣;作为效应试验的楼房被破坏,飞机和大炮被摧毁,马、狗、猪、羊等试验动物当场死亡。我国首枚原子弹爆炸显示了强大的威力。我欣喜若狂,热泪盈眶,为此深深自豪。 这条公路延续使用至今,已经成为旅游参观的主干线了。 【相关链接】 陆仁安,原籍常州,在铁道部第三设计院工作,1958年11月28日调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国防工程设计院工作。12月4日报到,被分配在道桥设计处。此设计院于1958年4月成立,承担着国防工程的设计任务,主要技术人员是由国务院各大部调来。1958年7月,国防部任命工程兵司令员陈士榘兼工程兵特种工程指挥部司令员、政治委员,组织领导部队进行特种工程建设,设计院负责工程设计,工程兵承担施工和设备安装。 陆仁安报到时,桥涵组组长蒋继宗正在新疆勘察核武器爆炸试验场(当时称“563工程”)。1959年3月参加贯彻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精神后,道桥处的全体技术人员分为两组,分别参加“563”和“584”两个工程的选址定点勘察队。陆仁安被分配在“563工程”队,由特种工程设计处总工程师庞大为(三级高工)负责,与设计处的同志一起,随基地指挥部张蕴钰主任去新疆。这时国防部已批准爆炸点在罗布泊,他们的任务是选定工作生活区的地点。出发前初步拟定在南疆主干公路上的库米什附近,由此经辛格尔通往罗布泊比较近便。到达现场勘察后,感到水源不足,不合适作为工作生活区。于是继续往西,翻过分水岭,进入博斯腾湖流域,到湖北面的和硕县境内。此处水源充足,地势平坦宽广,生态环境很好,是较理想的生活区。但是由此到辛格尔相距约200公里,中间隔着一道大山,原来没有路通行,能否修通公路还需到现场勘查。 经向当地政府调查了解,曾经有一位中年男子骑马去过辛格尔。张蕴钰主任决定请他当向导,派陆仁安和庞大为跟着去,还专门配备了一辆前后加力的嘎斯51吉普车,带上干粮,从乌什塔拉离开南疆主干公路,向东南方向进行。一路上,经过平原,跨越河沟,然后沿山坡北侧的戈壁滩,寻找那位向导曾经翻越大山垭口的山沟。那道山梁北坡的山沟很多,山口形状相似,从哪条沟进去,向导也记不清了。他们只能一条沟一条沟的找,开进一条沟,看看不是,再退出来。这样探了三条沟,仍没找到。终于在探查第五条沟的时候,向导给出了准确的答复。进到沟源头,就有一个较低的垭口,经过反复察看地形,估计在此修通公路不成问题。他们高兴地把汽车拉上垭口,慢慢放下山坡,沿着山坡的南侧台地,到了辛格尔。向导见到了亲友,在那住了一晚。第二天,从辛格尔到罗布泊试验点,长约200公里,大部是戈壁滩,比较顺利。到终点后,再原路返回辛格尔,经库米什到和硕住地,向领导汇报踏勘情况,以后又去工程难点地段勘察。最后领导决定生活区就定在这里,这就是以后所称的马兰基地。 在返北京的途中,陆仁安到当地公路管理部门搜集了解原有公路设施和使用养护情况;为解决戈壁滩雨季洪水漫流情况下的道路排水问题,又专门去了兰州铁道部第一设计院,了解他们兰新铁路在经过戈壁滩地区的排水措施。后来陆仁安又去了青海省“584工程”勘察队,了解他们的情况后,同他们一起,于9月底回到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