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江苏地方志》2004年第四期〕

史君伟

    地方志是一方之信史。它一般由政府主持编修，力求客观公正地记载历史，不为权者讳，不粉饰太平，有很高的权威性和可信度。因此，自古至今，地方志在存史、资政、育人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盛世修志的传统得以代代相传，经久不衰。众所周知，我国进行的社会主义建设是一项开创性的伟大事业，广大人民在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过程中，既表现出杰出的智慧，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也经历了许多曲折，有过许多争论和失误。作为重点记载社会主义建设历程的社会主义新方志，既要客观地记载各地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伟大成就，展示人民群众的杰出智慧和巨大付出，总结在前进中取得的宝贵经验，也要真实地记载建设中的艰难险阻以及走过的弯路，揭示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指出各项工作存在的不足。这样，通过编修地方志，各级政府不仅能系统地梳理本地历史文化发展轨迹，反思工作中的得失，探讨本地的优势和劣势，还能以发现问题和不足为起点，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进一步努力的方向。 

    然而，在上一轮修志中，各地普遍重视记载各项事业取得的成就、工作中独创的经验，对历经的曲折、出现的问题及工作的失误记载得不多、不全、不深。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一、首部社会主义新方志一般采用通史体，时间跨度很长。对许多历史事件因为间隔时间长、难以考证，而难以下结论论功过。所以，不记或少记问题与不足，就避免了不必要的争论。二、首届修志是在理论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进行的，在修志过程中，不仅缺乏现成的理论，而且缺乏有实践经验的修志人员，修志工作是在边学边干中进行的。对于许多难写的历史事件，如反右运动、文化大革命等，不仅因为分寸难掌握，也因为许多当事人尚在，写多了会得罪人，所以在记载这些事件时，大都采取了粗线条的办法，避免引起文字案。三、首届修志大都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到20世纪90年代，首部社会主义新方志相续出版。在此期间，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进展比较顺利，各种社会问题（如三农问题、权钱交易、下岗失业等）尚不尖锐，记载问题和不足未能引起大家的重视。四、首届修志是在党委领导、政府主持下进行的。各地的修志机构作为政府的直属部门，直接在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修志人员大多数是机关干部，所以，地方志的官书色彩很浓。在地方志中突出本地的优势与经验，突出政府工作的成就，对问题与不足或避而不谈，或轻描淡写，也就在所难免了。

    现在，大多数地方已经完成首轮修志任务，正准备续修社会主义新方志。与首轮修志相比，当前，修志工作所面临的社会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要求地方志客观公正地记载问题与不足。首先，经过几次思想大解放，实事求是、求真务实的观念和作风已经深入人心。对于社会上出现的各种问题，如腐败现象、三农问题、黄赌毒泛滥等，社会各界都高度关注，积极探索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以推进各项事业的健康发展。在续志中记载问题与不足，不仅是尊重历史，也符合时代要求，所以不会遇到阻力，相反，会受到各级政府的重视和社会的欢迎。其次，续志记载的是改革开放的历史，时间跨度短，一般是二三十年，对这一时期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各地在改革开放中取得的成就和经验，经历的曲折和失误，大家都有比较清楚的认识，分歧和疑问较少。客观公正地记载问题与不足，难度并不大。第三，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各种社会现象呈现日益复杂化的趋势。地方志要发挥资政、助研(辅助学术研究)的功能，必须客观公正地记载问题与不足。否则，报喜不报忧会误导读者，政府依据这样的信息制定政策就会犯错误，学者利用这样的信息搞研究就会得出错误的结论。第四，在知识信息传播不断提速、文化产业日益发达的当今社会，地方志作为众多信息载体中的一员，面临着社会的选择和市场的竞争。对于社会发展中的种种问题和不足，许多新闻媒体、研究机构、学术刊物都积极开展研究，提出对策，为党和政府提供智力支持。地方志要在存史、资政、助研、育人等方面发挥应有的作用，在众多的信息载体中有一席之地，应该客观公正地记载存在问题与不足。

    但是，从少数已经公开出版的续志来看，修志界对记载问题与不足，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笔者认为，在续志工作即将全面展开之际，重视起这个问题，并在工作中加以改进，是很有必要的。那么，在续志中如何做到客观公正地记载问题与不足？首先，要创新修志理念。在修志的指导思想上，要坚持实事求是，求真务实，破除只记成绩不记失误、只记经验不记教训的观念。修志人员要发扬史官秉笔直书的优良传统，牢固地树立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信念。要牢记成绩能振奋人心，教训更能警示后人。只有这样，才能不畏阻力，摒弃顾虑，科学地记载问题与不足。其次，要把握好分寸。对历史的记载，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尤其是涉及到功过评判时，必须要科学谨慎。这就要求在记载问题与不足时，既要克服不记、少记或略记，粉饰太平的倾向，也要做到恰如其分，不带夸张，不加想象，将问题和不足实事求是地记载下来。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显示了广大人民的卓越才智。相比较而言，问题与不足只是前进中的曲折，处于矛盾的次要地位。在地方志中记载问题与不足，只要做到恰如其分，人们就能通过读志用志，能够更加科学、更加全面地认识这段历史。第三，要建设一支高素质的修志队伍。要做到恰如其分地记载问题与不足，修志人员必须有过硬的业务素质和思想素质，有很强的分析能力和鉴别能力。因此，各地要重视修志工作，舍得把优秀的人才放到修志岗位上。在工作中，要重视对修志人员的在职培训，不断提高全体修志人员的思想文化素质和业务能力。第四，要改革工作方法。修志机构一般都是政府机关，修志人员基本上是机关干部，这就难免站在政府的立场上开展工作，对科学记载问题和不足就会有顾虑，会报喜不报忧。要客观公正地记载问题与不足，保证志书质量，就要开门修志，吸收来自研究机构、高等院校的研究型专家参与，让他们站在政府外面，评价各项事业的成败得失，避免出现理论上、史实上的差错。 

    重视记载问题和不足，是对“述而不论”原则的一大突破。如果把问题与不足都列举出来，记载下来，事实上就是有论有评了，是对“述而不论”这一传统修志方法的辩证否定。这一突破，是新的时代对修志工作提出的新要求，是新时期开展修志工作所必需的。在以农业为基础的封建社会时期，社会变化发展缓慢，因而对人物和事业的评判标准十分明确，地方志只要将历史客观地记载下来，功过是非不言自明。当今时代，社会呈加速发展的趋势，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社会现象日益复杂化，历史观、价值观也不断变化发展。因此，如何分析历史事件，如何评价历史人物，变得越来越专业化、复杂化。对历史上的事件和人物，地方志如果固守“述而不论”的传统，不加以分析和说明，读者就很难获得有效信息。因此，续志应本着真实全面地记载历史、为读者提供可靠信息的宗旨，组织入志的内容。是成就还是失误，是经验还是教训，都应该写清楚，以免给人误解。如地方志在记载某地某个时期的经济情况时，必须结合国内外的经济形势、失业率、通货膨胀率、经济发展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是否协调发展等情况，对经济运行进行科学分析，得出正确的结论。这样，人们通过读地方志，才能对该地的经济发展情况有一个准确的认识。否则，只列举经济数据，不讲发展的速度是快是慢、质量是好是坏，读者就很难通过读志，获得想要的信息。再比如我国的教育事业，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种种问题，如乱收费、学生负担过重等，如果不加以记载，不予以反映，无疑是对历史的曲解。

    总之，开展修志工作，实际上是对历史和文化的系统梳理，是对各项工作尤其是政府工作的回顾和总结。真实地记载历史，反映历史的原貌和发展轨迹，是地方志工作的基本功能。随着现代化建设事业的不断推进，科学记载改革开放过程中的问题和不足，既是全面科学记载历史的需要，也是修志工作跟上时代步伐的需要。